【天官赐福/隐双玄】风流散（五）
师青玄走在阳光下面，觉得日头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，眼前一片白茫茫的，似乎还刺得人流眼泪。
贺玄替他止血以后就走了。胳膊现在软塌塌地垂着，就像一条蠕虫，根本抬不起来。
这个人还真是，只要他不死，过得怎么凄惨，都不会来管他。
他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走着，忽然闻到一阵香味。
他这才感觉到，自己快要饿疯了。
师青玄不由自主地跟着香味走过去，旁边有一个卖包子的，蒸笼垒得高高。刚出笼的包子散发出阵阵香味，勾得他口水都要流下来。
他就站在旁边痴痴地看着；好像除了看着，也没有其他办法。眼看包子逐渐就要卖光了，还剩最后两个。
旁边买包子的人看见他一身血，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，可能是个流氓混混，都狐疑地看着他。卖包子的大嫂警惕地看了他一眼，对旁边的小男孩说：“顺子，去后头叫你爸。”
师青玄闻声后退了一步，正盘算着要不要拔腿就跑。小男孩转了转眼珠子，看看师青玄，忽然悄悄向他眨了眨眼睛。
师青玄还没反应过来，顺子忽然脆生生应道“好嘞”，然后转身就跑——一伸腿绊倒了蒸笼，最后两个包子滚到了地上。
那大嫂伸手就作势要打，顺子赶忙赔笑道：“妈！妈！别打我！包子没浪费，没浪费，我们可以拿去供给风师娘娘哩！“
师青玄这才看见，屋子的一角摆着小小的一尊金像，前面供着几样干裂的点心，几个苹果。
大嫂笑骂道：”你给娘娘吃剩下的，也不怕娘娘着恼吗？“
顺子一拍胸脯说：“阿弥陀佛，孩童言语百无禁忌，风师大人大慈大悲，原谅我小孩子这一次吧！”
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，顺子吐了吐舌头，抓起两个包子就跑，然后偷偷向师青玄招了招手。
师青玄于是跟着跑到屋后，小男孩把两个包子往他手里一递，说：“喏，吃吧！……哎，哎你慢点，别噎着了……别吃那么急……”
包子太烫，太噎，噎到他眼泪都流了下来。
师青玄觉得自己得找个容身的地方。他在城里晃悠了一整天，客栈他没钱去，屋檐下的人对他报以白眼，快天黑的时候，他走到了一个角落里的一座破庙。
这个庙，用来当柴烧都算抬举，门板早不知道被谁拆去了，几片破布晃晃悠悠地挂在门口，聊胜于无地假装挡风。
门口坐着一个老流浪汉，双手揣在袖筒里，靠着门边，眼睛半眯着。
看见师青玄走过来，他抬眼打量了两下：“你住这儿？”
师青玄说：”我想住这儿。“
老头子说：”不是你想住这儿就能住这儿的。“
师青玄说：”我无家可归。“
老头子摇了摇破扇子，摇头晃脑地说：”噫嘘唏，天地之大也，可怜春半不还家，而浮生若梦，为欢几何？飘飘乎如遗世独立，怆然而涕下……“
师青玄心里好笑，默不作声地走到他旁边坐下，掏出半个吃剩的冷包子递给他。
老头子愣了一下，接过包子笑着踢了他一脚：”滚进去吧。“
里面光线太暗，师青玄一时间没能适应，眼前一片漆黑。
这里的人，都天然地畏惧光线。
地上横七竖八地铺满了铺盖，破破烂烂，散发着酸臭味，有的上面还躺着呻吟着的人。有几个孩子打闹着从他前面跑过，活像一群披挂着垃圾的老鼠。没有人看他一眼，再没有人掩着嘴议论，也再没有人非要他活下去不可了。
他挑了个角落坐下，旁边有个大婶问他：”小伙子，你也是逃难来的？”
师青玄含含糊糊地说：“是……是啊。”
“你们家也被水淹了吗？”
“啊……被水……是啊，被水淹了。”
“今年水灾怎么就这么严重呢，”大婶叹了一口气说，“淹死的人成千上万哪……不知道水师大人这是闹哪门子脾气啊……他可发发善心吧……”
说道这里，旁边一个人忽然猛地捅了她一下：“哎！说话小心点！水师大人可听着呢！”
说着，他用手指了指头顶。
师青玄下意识往上看去——一座巨大的水师像！
这个庙，赫然是一座风水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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